24
一开始，风腾集团的Plan A不是花钱消灾，而是找清源头。
天真如唯物主义老总，单纯的认为既然代码成了精，那就地销毁总没问题吧。
然后，他们撬开策划部大佬的家门，在哭天喊娘的大佬手中抢下了卧室上悬挂的一副丹青，古旧的边缘，飞扬的笔触，面目模糊的清隽公子似乎在笑，灿烂而美好。
“那是我家古董啊！传家宝啊！你们不能就这么拿走了啊！”
大佬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凄惨而撕心裂肺，如同八点档的大宅门风云。
“不白拿！加工资好吧？”
大佬抹抹鼻子，身残志坚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诚恳道：“加多少？”
“……一百万买断？”
“我考虑考虑。”
卷轴拿去鉴定年代，800年往上走，同位素定位——
楼兰古城。
公元前176年前建国，公元630年消失。
罗布泊地区。
烫手到国宝的地步，风腾集团的老总这才后知后觉的打算坐下来，好好谈成精的问题。
因为这位公子景不是他们创造的，这位大神可能只是借了他们的壳——
重回人间。
25
上个月刚开启的“我们的故事”活动，由于第一名的七彩情侣套装和简单的录像方式深受玩家的欢迎，从开展以来，便如火如荼。
清晨，官网放出奖励的更新措施。
他们将选出最佳视频的侠侣作为《梦游江湖》的代言人，签约费2000万。
变更要求为视频时长30分钟，自制真人出镜的海报，故事以游戏设立背景为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落幕的玩家真人秀中人气飙升的小雨妖妖瞬间成为香饽饽，被各路大侠围追堵截疯狂求婚，盛况空前，看着都滑稽。
小雨妖妖心动吗？当然。
所以碧海潮生阁再次迎来世纪大瓜！
【系统】少侠战天下与侠女小雨妖妖情投意合，在月老庙中互许终身，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世界】[腰间盘同学坐下]：卧槽槽槽槽槽！这什么！有人看见了吗？还是我终于瞎了？
【世界】[一棵橘子树]：我！也！看！到！了！诶？战天下不是之前跟他侠侣什么蝶什么梦的一起组建的碧海潮生阁吗？怎么？槽糠之妻不下堂了？
【世界】[看起来中暑了]：哇……这个小雨妖妖本事挺大的啊……大森林一片！我数一数，这成批量的碰瓷技巧堪称集大成者啊！
【世界】[小雨绵绵]：楼上的怎么说话啊！我们妖妖本来就人美心善，有人追求是必然的！有本事你揪出来一个比我们妖妖好看的呀！
……
曹光看着公会频道里安静的如同死水一潭，知道这时候不能出头当鸟。
但是……原帮主蝶梦是个好姑娘啊……哎，这年头好姑娘怎么没人珍惜呢？
公子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官网首页的通知，若有所思。
曹光倒是没怎么想拍视频，第一是懒，第二是……他觉得大神应该不感兴趣。
可他错了——
“拍吗？”公子景侧头看他，意外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曹光满头黑线，察言观色功能On！
“拍……一个呗？”曹光看着公子景眼底闪烁的一丝雀跃，笃定了自己的回答正确。
“恩！”公子景积极地拉过官网的报名表，扫了一眼，内容填满。
“我们拍什么故事呢？”既然答应了，就要尽力做到最好，曹光顺手扯过一张纸，转了转笔，准备写一写故事大纲。
“背景……恩……一正一邪对抗？还是仗剑走江湖？我想想……公会里大概能拉几个当群演，情节设置要跌宕起伏一点吧……”
“……听我的可以吗？”公子景慎之又慎，终于开口打断。
“好呀。”曹光爽快同意，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已经有想法了？”
公子景深呼吸：“是一个很重要的故事，对我来说，也是无比珍贵的回忆。”
曹光无意识地停下了手里转笔的动作，愣愣放空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点头：“恩，好呀，没问题。”
26
曹光最近几天神情有点恍惚。
上课走神了好几次，公子景看在眼里，不忍心点破，默默跟在他身边，帮他规避要撞上的电线杆子和要一脚踏空的楼梯。
“……谢谢啊……”曹光不好意思地扶着公子景的手臂。
“没事。”公子景回答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到窗前的鸟雀般。
只是眼底一片落寞。
加班加点，调动一批NPC和小怪大BOSS的，总算将视频拍完。
曹光忍不住时时回想，情节、对话、结局。
克制不住地心酸。
克制不住地妒忌。
自己饰演的那个对他很重要的人，究竟是他的谁呢？
能是他的谁呢？
曹光心底暗自嗤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小心谨慎。
唯恐多说一个字，多问一句话，眼前的这个来历莫名其妙的陪伴——
就会“噗”的一声，化为泡影，散掉……
捞都捞不着。
27
后期，发布，海报，统统不用曹光操心。
公子景一丝不苟地打磨，一遍又一遍，一帧又一帧。
曹光裹着被子往床边钻，尽可能去忽略刺眼的灯光。
该死的，我不是买的护眼灯吗？怎么能那么亮？
“打扰你了吗？睡不着？”公子景体贴地将光线调暗，轻声致歉——
“马上就好了，是不是吵到你了？抱歉。”
不要再在意我的感受了啊！
曹光想要土拨鼠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自说自话跑到我身边当什么外挂！
做饭投喂我！什么都顺着我！
我告诉你！我这种家庭环境的！最经不起这种宠啊！
惯着我，我会上天啊！
别这样！我从小到大……没人对我这么好……别这样……
曹光忽然想起，英文诗词鉴赏课上，教授抑扬顿挫地读那句——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
My Wilderness has made —
不得不说，Emily Dickinson鬼才啊……
公子景，我警告你……别成为我的光。
求你……
曹光抱怨着，皱着眉，缓缓陷入梦境。
坐等渲染的公子景起身，将他滑下来的被子重新盖好，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
如同肤白胜雪、唇红点绛的，本该诱惑书生的精怪，却反被蛊惑。
恍惚之间，已经伸手盖住曹光的眼——
在唇间，落下一吻。
轻如夜风拂过。
28
游戏内部论坛发布的当天下午，早被内容虐得五脏错位的曹光不想再看第二遍。
所以他不知道，这一部名为《楼兰遗梦》的小视频被手动顶爆！
官博发布，大V转载，通告满天飞！
飘红的论坛高楼浩浩荡荡刷了一周！
某视频网站点击率三天刷爆一百万，弹幕池被清理一遍又一遍！
迅速有入坑大神用爱发电，截取视频中神子月吹奏的一段笛声重新谱曲填词，名为《神坛雨》的翻唱版本再次屠版！
曹光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花了整整一星期跟自己怄气。
“让你天天抱大神大腿！现在知道怕了吧！大神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他都活了那么多年了，有很重要的人难道不是很自然的嘛？努力的孩子都该有了！”
“还有啊，你个大男人到底在闹什么别扭？难不成你说弯还真的弯了啊！”
曹光举着牙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嘀嘀咕咕，稍显底气不足——
“弯了……就算弯了又怎么样？”
“他又不要我……”
愁云惨雾被铃声打断，曹光看着陌生的号码，面带疑惑——
“喂？我是曹光。”
“请问是《梦游江湖》玩家真水无香少侠吗？”清甜的女声让人熟悉。
“你是……客服小姐姐吧……我们不是很熟吗？”曹光好笑道，“是我这边的客户端又扰乱总服务器了？”
“不是不是，曹光先生，您的视频被我们选中了！请您和您的侠侣来公司接洽一下代言的相关事宜，顺便签一下合同呀！我们这只有您的号码，请问您可以联系一下您的侠侣吗？”
“……”曹光重新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是诈骗电话啊？
“不是……我记得评选活动持续一个月呢？”
“您还不知道吗？您的视频大受好评，为我们公司的这款游戏带来的宣传效果是拔群的，难道我们还要舍本逐末，退而求其次吗？”
这些武侠网游的客服姐姐是有文化考试吗？怎么一套一套的。
敬业啊。
“哦，好，那什么时候在哪儿谈合同？”曹光把牙刷往口杯上一搁，夹着手机往外走，跑到玄关那里翻便条，看到从厨房里出来端着蛋饼的公子景，示意他靠过来点。
“好的……恩，没问题。好的……再见。”曹光把手机一丢，抓着便条，凑到公子景眼前，正要扑通一声跪下去走程序喊爸爸，却被公子景下意识抬手扶住了。
“大神！”曹光早就把刚才刷牙的凄风苦雨丢掉了，白花花的银子能拯救一切烦恼！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啊！
“大神！”曹光激动地又喊了一次，眼中的感激兴奋和喜悦如同瀑布泉眼，快溢出来了！
“怎么了？”公子景诧异，认真看着曹光，摆出已经准备好竭力倾听的架势。
“您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赚得了钞票！打得了流氓啊！”
“我代表广大人民群众，诚挚地说一句！爱您！”曹光双眼暴亮！
公子景却如同被雷劈过，一时间双眼无神，面带傻笑——
他说什么？
爱……爱我？
29
【世界】[游客58416391]：哔站观光团路过！神子月在吗？真水无香在吗？
【世界】[游客95413554]：观光团+1，两位大神是不是好久不上线了？听说楼兰古城那个地图是神子月用搭建山庄的功能在大漠孤烟那个沙漠地图上自己造的？真的吗？
【世界】[游客15892536]：可以名场景打卡吗？想去大漠孤烟朝圣，有人带路吗？有人组团吗？
【世界】[一睡不醒]：羡慕……2000万……就问！神子月大神还有什么不会！
【世界】[枫叶荻花]：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原地反复去世！看了真人海报！请神子月和真水无香继续发糖不要停！齁死我，我认了！
【世界】[间之楔]：一人血书！断头请大家去看视频啊！我不允许还有谁没有刷500遍！
【世界】[游客89115746]：所以？官网放出消息了吗？如果代言人真的确定这两位，我立刻游客转侠客啊！
【世界】有人说了一句悄悄话：内部消息，看到两个貌似是公子景和真水无香的人进了风腾集团了！总部！真人超帅啊啊啊啊啊啊！请允许我表演一个文盲式追星啊！
【世界】有人说了一句悄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哇啊啊啊啊啊！公子世成双啊！不要拦我！我要丢下工作去爬宣传部窗玻璃啊！
【世界】[喋血狂杀]：世界真是残忍……PK比你强的人，还长得比你帅。
【世界】[一碗清酒]：还比大部分都有钱……
【世界】[喋血狂杀]：求别补刀……（晚了）HP-10000
【世界】[金闪闪蛾子]：羡慕内部人员……论坛求一波照片可以吗？
……
【队伍】[居然没报错]：啊啊啊我死了！没想到妹夫那么帅啊！
【队伍】[我爱跑工地]：报错你冷静一点……BOSS在剐你呢，你看一眼血条。
【队伍】[并购你大爷]：算了，随她吧……反正这个野图BOSS没人跟我们抢……
【队伍】[我爱跑工地]：可是我实在不习惯被一群游客围观刷BOSS啊……
三人小队囧囧有神地被一群头顶“游客XXXXXXXX”的穿着初级新手装的少侠和侠女们围住，在附近频道不停地蹦着对话。
【附近】[游客59441583]：他们就是首杀[公子景]的那个小队呀？神子月和真水无香的队友？看着就好有钱啊……
【附近】[游客99624751]：土豪的朋友圈你不懂。
【附近】[游客26145230]：你们看那个攻略没？神子月真的强啊！
【附近】[游客23610254]：那必须啊！你看论坛那个818，单挑50个人啊！
【附近】[游客47850669]：那个帖子貌似还说真水无香是个超级实锤欧神！你们看截图了吗？系统那叫一个指哪打哪，分分钟脑补一出十万字上下的宠溺文啊！
【附近】[游客26314520]：再宠能有神子月宠？为你，与全世界敌对啊！都市霸道职业选手甜宠！这人设我磕了！
……
正乐颠颠浏览游戏内部八卦的秘书长忽然接到了老总的内线，蹭的站了起来。
把刚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一只锦盒捧着，深呼吸，满脸通红往办公室走去。
30
签好合同，留了卡号，确认行程。
曹光和公子景在众人瞩目，围追堵截之下，被客客气气地请去了老总办公室。
公子景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纹金龙走线，长发飘逸，如入无人之境。
老总死死压抑住眼底的惊慌，面部表情管理MAX！
秘书长抱着锦盒安静走入，放下，磨磨蹭蹭退出。
公子景的目光一下子凝聚在那锦盒之上。
老总帅气的脸上，露出了心里有底的从容笑容，正要开口——
“曹光，走。”
公子景拉着曹光的手，毫不留恋转身，大步流星。
“哎！”老总触电般站起来，大惊失色，“留步留步！”
曹光迟疑地拉住公子景，转头略带同情地看着老总：“您有什么事，直说。”
老总心有余悸地保持站立，措辞一下，缓缓道：“这是您的至宝，物归原主。”
公子景垂眸，毫无顾忌地拉着曹光的手，举起，威慑般抬眼——
“这才是我的至宝。”
曹光愣在原地。
血气冲头。